☆、第 9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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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早上八點，公司成員在酒店大堂集合。
林憲小聲問袁飛揚，“老大呢。”
袁飛揚道，“他不來。公司有事，你看幾個主管都不在。”
林憲看了幾眼袁飛揚，總覺得哪兒不對勁，“師哥……”
袁飛揚摸了摸嘴唇，“可能昨天菠蘿吃太多，過敏。”
林憲道，“韓梁也是，拉肚子下不來床。”
韓梁的拉肚子有一多半是因為林憲帶來的那堆夜宵。
他靠在床頭，拿過筆電，登陸蒼天訣。
非假日的上午時段，韓梁趁著人少接任務。
‘血洗陸家莊’任務屬於中級難度，以韓梁的身手對付李莫愁不成問題，只不過存在時間限制，必須在陸家莊的墻上印滿血手印之前完成，不然即算失敗。
韓梁這邊正做任務。
世界頻道發起罵戰，主要針對一個叫十斤的女玩家。大意是這個女玩家以成親做幌子騙財騙寶。
這種事在游戲時有發生，不過玩家們都不當一回事。本來嘛，感情好的時候恨不得同生共死，感情一淡斤斤計較，其中孰是孰非，外人很難判斷。
韓梁專心對付李莫愁。然而附近來了一群玩家，雙方都沒用私聊群聊，韓梁看得見對話記錄。
十斤打出害羞的笑臉：“你從大理追到這兒，我該誇你一聲癡情。”
點蒼一劍：“少他媽的胡說八道！把東西還給我！”
十斤：“贈與懂不懂，在法律上已經是我的東西。”
點蒼一劍：“你從我這兒騙走的！”
十斤：“你給的時候不是這麽說，要不要把記錄翻出來對一對。”
點蒼一劍沈默。想必是當初說過很多肉麻話，此刻不便公布。
點蒼一劍身旁的玩家道，“別廢話，我們見她一次殺一次，殺到她還來為止。”
點蒼一劍：“小十，畢竟我們倆也有過一段感情，這樣吧，其他的我也不要了。雲綃碧鴛裳是我給你的聘禮，你還給我。”
十斤打出笑臉：“對嘛，我喜歡直來直去。”
點蒼一劍：“你答應了？”
十斤：“你新娶的那位女俠指名就要這件衣服。我偏偏不給。”
點蒼一劍大怒，召出一面鐵槳。
韓梁一看便知他們是大理玩家，大理的招數體系相對單一，除了六脈神劍，就是漁樵耕讀。
一個峨眉打扮的女玩家騰空而起，往後疾退。
韓梁引著李莫愁往旁邊讓了讓。那名女玩家向韓梁看了一眼，竟向這邊過來。
韓梁皺眉。
十斤私聊，“大師，出家人慈悲為懷，上天有好生之德，你不能見死不救吧。”
韓梁壓根不理。李莫愁一招拂塵攻來，韓梁舉起禪杖回防。
十斤很有耐心，“大師，少林峨眉守望相助，五岳劍派同氣連枝。”
對方一槳橫掃，韓梁被無辜掃入攻擊範圍。
十斤暗喜，“大師！是可忍孰不可忍！”
點蒼一劍尷尬。韓梁道，“我在做任務，麻煩你們換個地方。”
點蒼一劍喜道，“應該的應該的！”
十斤忽然道，“雲綃碧鴛裳已經被我賣了。”
點蒼一劍怒道，“你！”
十斤道，“我賠你一件更好的。”
點蒼一劍道，“什麽？”
十斤道，“九陰真經。”
在場玩家都是一楞，點蒼一劍反應最快，“你又想騙人！系統根本沒有發布！”
十斤道，“系統沒有發布，你們就不會動動腦子。蒼天訣還原原著，在原著當中只有一個人翻譯九陰真經全文。”
有玩家道，“馮蘅。”
十斤道，“沒錯。馮蘅死後，黃藥師將九陰真經全本作為陪葬，埋在桃花島的墓中。”
這番話有理有據，挑不出一點毛病。
有玩家道，“我們去桃花島看看。”
十斤道，“晚了，九陰真經已經被人拿走。”
眾人愕然，點蒼一劍問，“是誰。”
十斤道，“楊康。”
韓梁不由得住手。
玩家楞楞道，“NPC？”
峨眉少女攤手搖頭。十斤道，“拿什麽拯救你的智商。”
那人要動手，卻被點蒼一劍攔下，“你是說，紅衣楊康。”
十斤道，“不錯。”
大開殺戒天龍寺，孤帆遠影渡桃花。這個帖子曾經在蒼天訣論壇大理版塊首頁掛過很長一段時間。
九陰白骨爪的狠毒決辣，紅衣青年毫無征兆的大肆屠殺，以及獨自出海的背影，都被大理玩家們討論過一陣。為了區別NPC，他們將這個玩家叫做紅衣楊康。對於點蒼一劍來說，他
對楊康更為熟悉，因為那件雲綃碧鴛裳就是紅衣青年賣給自己的。
點蒼一劍曾經懷疑楊康為什麽賤賣這件寶貝。現在想來，很可能楊康知道桃花島上有更重要的寶物。
——九陰真經！
十斤道，“你們應該聽說過，紅衣楊康跟張翠山一起回來。”
大理玩家中有人當時就在現場，出聲證明。
十斤道，“哪一天不好回來，偏偏要趁著張翠山他們從冰火島回來那麽大的日子，為的就是避人耳目。”
韓梁聽不下去，“少胡說！”
峨眉少女道袍輕緩，指住韓梁，“你們不信，可以問他。”
點蒼一劍等人楞住，“問他幹什麽。”
十斤道，“他就是紅衣楊康身邊的好友，不可不戒。”
韓梁懶得再說，一招佛印自證，擡掌揮出道道光痕。
十斤輕巧避過，卻在公共頻道上道，“大師，這是游戲不是武俠，殺了點蒼一劍也不能滅口。”
韓梁本意只想給十斤一個教訓，被十斤這麽一說，點蒼一劍等人不信也信，紛紛退走。
韓梁看著那些人，一心想追，但是追上又能如何。
十斤打出笑臉，“大師，你早點救我不就好啦。本來我信口雌黃，他們還有些不信，你這一打，他們肯定相信。”
韓梁回頭看一眼，陸家莊滿墻血手印，李莫愁立在屋頂。拂塵擺蕩，女魔頭閉目凝思。
十斤道，“任務失敗了？這個任務我做過，獎勵不值錢的。”
韓梁道，“有一點，你說錯了。”
十斤道，“哪一點？”
韓梁道，“我是個光頭，可我不是出家人。”
韓梁從禪杖中抽出一柄極細烏黑長劍，鋒芒所至，連爆血紅，秒殺峨眉少女。
十斤楞了半晌，才知道自己死了，氣急敗壞破口大罵。韓梁玩了好幾年網游，什麽樣的臟話沒見過，像十斤這樣罵得新穎別致的也屬少見。
他欣賞了一會，“有一點，你做的還可以。”
十斤有些發怵，再一想，自己都被殺了，也無所謂，“哪一點。”
“人妖號玩得還可以。”
十斤嚇得呆住，“你……你怎麽知道。”
韓梁淡淡道，“哦，唬唬你。”
十斤氣得說不出話來。
陸家莊的背景音樂淒惻哀婉。畫面上出現一列列豎排濃黑小楷。
‘天南地北雙飛客，老翅幾回寒暑’
‘歡樂聚，離別苦，就中更有癡兒女’
‘渺萬裏層雲，千山暮雪，只影向誰去’
游戲畫面天色沈沈，遠處一帶江水，江風吹來，葛衫翻飛。
韓梁點開寶物，裏面放著一塊沒有任何加成，最普通最不值錢的錦帕。
他將禪杖駐地，一動不動。
十斤道，“餵。都說不是出家人，你裝什麽假慈悲。”
韓梁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峨眉少女，轉身離去。
韓梁下線之前各給袁飛揚和林憲一封飛鴿傳書說明情況，然後鉆回被窩睡覺。
林憲等人逛一整天，回到飯店本來個個累得動不了，然而一聽說三樓開放自助餐，林憲馬上容光煥發一溜小跑。
回到房間，林憲瞧韓梁還沒睡醒，便放輕動作洗漱完畢，上床開筆電。
袁飛揚過了不久也上線，兩人開私聊，袁飛揚問，“韓梁呢。”
林憲道，“睡著，老大呢。”
袁飛揚道，“還沒回來。”
林憲道，“師哥，這事你怎麽看。”
袁飛揚想了想，道，“你說九陰真經？”
林憲道，“小道消息傳得最快，說不定明天所有人都知道。”
袁飛揚道，“知道就知道。”
林憲一想也是，又不是真的江湖。別說袁飛揚身上沒有九陰真經，就算有又能怎麽樣。真實江湖的招數放在游戲背景之下全都不成立，蒼天訣對於玩家互相殺戮有嚴格界限，一兩次
誤殺不要緊，三次鎖定特定對象攻擊即視作惡意挑釁，玩家ID公布在通緝榜，任何人都可以揭榜接任務，被通緝的玩家一死即掉級，同時身上物品隨機掉落。
林憲道，“還是跟嫂子招呼一聲吧。”
袁飛揚道，“別告訴她，免得擔心。等會。”
袁飛揚下床開門，門前的果然是老大。
袁飛揚笑得就跟五星級飯店門口的門童一樣熱情，“老大你回來啦。”
老大點頭，走進房間。
袁飛揚道，“老大喝茶。”
老大道，“好。”
袁飛揚道，“老大，換拖鞋。”
老大看了一眼袁飛揚，“好。”
老大在外間站了一會，就走進浴室。
袁飛揚回到筆電跟前，林憲問，“怎麽了。”
袁飛揚道，“給老大開門泡茶拿拖鞋。”
林憲發個手指向下的表情，“師哥，我鄙視你。”
袁飛揚理直氣壯，“那是發我工資的人。不巴結他，我巴結誰。”
老大洗完了出來，披著浴袍坐到床上，“袁飛揚，去洗澡。”
袁飛揚做任務做得正投入，隨口道，“等會。”
老大道，“很晚了。”
袁飛揚盯著電腦畫面，“馬上馬上。”
老大的聲音有點沈，“袁飛揚。”
袁飛揚的視線終於從電腦挪到老大的臉上，看樣子有山雨欲來的氛圍。可是手頭這任務就快完結，要幫韋小寶送七封情書給七個老婆也不容易……
老大擡眉毛，“袁。弘。”
袁飛揚立刻切換游戲畫面，幹脆利落的下床奔浴室。
老大道，“等會。”
袁飛揚站住腳，“是。”
老大道，“拿好衣服。”
等袁飛揚洗澡出來，房間的大燈關了，只留兩盞床燈。老大對著筆電若有所思，袁飛揚也不敢打擾，悄莫聲息的上床，滑動鼠標解除屏幕保護。
群聊一出現楊康，林憲道，“哎喲我該交任務了。”
袁飛揚疑惑，切私聊，“你是不是跟念慈說了什麽。”
小新回家吃飯：“嘟。您呼叫的用戶暫時不在服務區，請稍後再撥。嘟。”
袁飛揚且的一聲，直接問穆念慈，“媳婦兒，小新跟你說了什麽。”
穆念慈：“要我的QQ號。”
袁飛揚大怒，林憲這小子敢挖墻角！
袁飛揚問，“你給他了？”
穆念慈道，“沒有。”
穆念慈道，“我沒QQ。”
袁飛揚道，“那是不太方便，我給你申請一個。”
穆念慈道，“不用。”
袁飛揚的手指摸在鍵盤上，按不下去。穆念慈的意思是他們倆交集僅限游戲。不用交換手機號碼，不用知道對方除了游戲ID和形象之外的任何訊息。
袁飛揚道，“我逛了一天，有點累，先睡了。”
穆念慈道，“老袁？”
袁飛揚沒回答，關了聊天窗口，把自己的狀態改成隱身。然後呆呆看著蒼天訣的畫面。
老大的聲音從旁邊傳來，“袁飛揚，你不睡？”
袁飛揚勉強笑了笑，“睡不著。老大你要休息？”
老大看他一眼，“我還有事。”
袁飛揚回到汴京城接任務，選了押鏢。押鏢的任務很無聊，陪著鏢隊從汴京城出發，途中遇到山賊就打一打。
袁飛揚一遍又一遍的押鏢，直到深夜，老大關了床燈和筆電，靜靜睡下。
汗血寶馬踏過山路溪地。游戲正是黃昏，落日正圓，天涯正長。
楊康勒停馬，望著夕陽。
他的心上人，此刻在何處。
從廈門回來，林憲和韓梁都察覺到群聊氣氛有些不對勁。
穆念慈很少說話，換了以前，袁飛揚肯定主動逗他的媳婦兒，可袁飛揚什麽也不說，反倒像是回到還沒認識穆念慈的時候，一門心思做任務。
游戲開放無量山部分地圖，首個任務“玉璧仙影”。
玩家登上山壁頂端，獲取無量劍派前代掌門人的劍穗。
只是無量山整面山壁平滑如鏡，毫無著力點，大部分玩家使輕功到了半途就真氣衰竭，吧唧摔死。
後來有人想出辦法，取道兩邊樹梢，呈Z形跳躍。間中時時打坐回氣。這個方法不錯，只是一旦沒掌握好落腳點，吧唧，又是摔死。
玩家一邊抱怨游戲變態，一邊排隊等跳樹。
忽然，鏡面石掠過一道朱影。
有玩家認得，道，“是紅衣楊康！”
紅衣青年身姿仿若飛絮，輕盈躍上頂峰，三兩下將無量劍派看守的NPC踢下山崖，取得劍穗，翩然遠去。
雖然楊康並不是唯一一個從內測時代保留角色重名的玩家，但是其他玩家要麽移情其他游戲，要麽沒有楊康出風頭。
和NPC重名，輕功詭異，九陰白骨爪的武功技能，等等線索都得出唯一一個結論。關於九陰真經的傳說在蒼天訣中迅速蔓延。
他登陸穆念慈的賬號，群聊窗口安安靜靜，一排頭像全都灰著。
他有心說句話，卻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穆念慈立在汴京城護城河旁。楊柳初發，桃花吐蕊，輕綠薄紅，畫面效果極其艷麗。
有人將他加進臨時聊天群，“穆姑娘。”
他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，選擇退出。
對方立刻再加，“穆姑娘！我們有事請教。”
他皺了皺眉，再次選擇退出，然後關閉權限。不過不熟悉操作界面，又被對方加了一次，這次，對方的語氣很不客氣，“穆姑娘不會這麽不給面子吧。”
他道，“什麽事。”
對方道，“想請問楊康在哪。”
穆念慈道，“我不知道。”
對方道，“何必裝。我們都知道楊康和穆姑娘鶼鰈情深，形影不離。”
穆念慈退出聊天群。
對方勃然大怒。
同個聊天群的其他人道，“現在怎麽辦。”
為首的道，“殺。殺到楊康來救她為止。”
那人道，“萬一她下線？”
為首的道，“總有上線的時候，再殺。”
江湖時時有人追殺，也有人被追殺，因此這一幕發生在汴京城門口的圍堵景象並沒引起任何玩家的註意。
十斤跟著一群峨眉師姐走出汴京城，她們剛做完一個群體任務。十斤無意看見河旁一幕。在群裏發了句話，“我還有事，先走。”
穆念慈只死一次，一半是因為對方手下留情，另一半也是自從天龍寺之後，袁飛揚凡是打出補血補氣的丹藥都塞過來。
他沒下線，想在這群人的交談中搜集線索，這不像尋仇，袁飛揚身上一定出事。
十斤躍入戰圈，“住手！”
對方道，“你是誰。”
十斤不答，反問，“你們就不怕上通緝榜？”
對方道，“關你什麽事。”
十斤心道，你們堵穆念慈，用頭發絲想也知道是為了九陰真經，怎麽不關自己的事。
十斤道，“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。”
對方道，“小妹妹，一邊兒去。”
十斤見那人又要砍向穆念慈，無可奈何出手阻止。
對方道，“小妹妹，閑事少管的好！”
十斤道，“你們下回殺她好不好。這回就算了。”
對方道，“憑什麽。”
十斤心道，因為這回我看見了，下回我看不見，你們愛怎麽殺怎麽殺。
穆念慈問道，“你是楊康的朋友？”
十斤差點摔一跤。
對方立刻轉變，“原來認識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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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憲小聲問袁飛揚，“老大呢。”
袁飛揚道，“他不來。公司有事，你看幾個主管都不在。”
林憲看了幾眼袁飛揚，總覺得哪兒不對勁，“師哥……”
袁飛揚摸了摸嘴唇，“可能昨天菠蘿吃太多，過敏。”
林憲道，“韓梁也是，拉肚子下不來床。”
韓梁的拉肚子有一多半是因為林憲帶來的那堆夜宵。
他靠在床頭，拿過筆電，登陸蒼天訣。
非假日的上午時段，韓梁趁著人少接任務。
‘血洗陸家莊’任務屬於中級難度，以韓梁的身手對付李莫愁不成問題，只不過存在時間限制，必須在陸家莊的墻上印滿血手印之前完成，不然即算失敗。
韓梁這邊正做任務。
世界頻道發起罵戰，主要針對一個叫十斤的女玩家。大意是這個女玩家以成親做幌子騙財騙寶。
這種事在游戲時有發生，不過玩家們都不當一回事。本來嘛，感情好的時候恨不得同生共死，感情一淡斤斤計較，其中孰是孰非，外人很難判斷。
韓梁專心對付李莫愁。然而附近來了一群玩家，雙方都沒用私聊群聊，韓梁看得見對話記錄。
十斤打出害羞的笑臉：“你從大理追到這兒，我該誇你一聲癡情。”
點蒼一劍：“少他媽的胡說八道！把東西還給我！”
十斤：“贈與懂不懂，在法律上已經是我的東西。”
點蒼一劍：“你從我這兒騙走的！”
十斤：“你給的時候不是這麽說，要不要把記錄翻出來對一對。”
點蒼一劍沈默。想必是當初說過很多肉麻話，此刻不便公布。
點蒼一劍身旁的玩家道，“別廢話，我們見她一次殺一次，殺到她還來為止。”
點蒼一劍：“小十，畢竟我們倆也有過一段感情，這樣吧，其他的我也不要了。雲綃碧鴛裳是我給你的聘禮，你還給我。”
十斤打出笑臉：“對嘛，我喜歡直來直去。”
點蒼一劍：“你答應了？”
十斤：“你新娶的那位女俠指名就要這件衣服。我偏偏不給。”
點蒼一劍大怒，召出一面鐵槳。
韓梁一看便知他們是大理玩家，大理的招數體系相對單一，除了六脈神劍，就是漁樵耕讀。
一個峨眉打扮的女玩家騰空而起，往後疾退。
韓梁引著李莫愁往旁邊讓了讓。那名女玩家向韓梁看了一眼，竟向這邊過來。
韓梁皺眉。
十斤私聊，“大師，出家人慈悲為懷，上天有好生之德，你不能見死不救吧。”
韓梁壓根不理。李莫愁一招拂塵攻來，韓梁舉起禪杖回防。
十斤很有耐心，“大師，少林峨眉守望相助，五岳劍派同氣連枝。”
對方一槳橫掃，韓梁被無辜掃入攻擊範圍。
十斤暗喜，“大師！是可忍孰不可忍！”
點蒼一劍尷尬。韓梁道，“我在做任務，麻煩你們換個地方。”
點蒼一劍喜道，“應該的應該的！”
十斤忽然道，“雲綃碧鴛裳已經被我賣了。”
點蒼一劍怒道，“你！”
十斤道，“我賠你一件更好的。”
點蒼一劍道，“什麽？”
十斤道，“九陰真經。”
在場玩家都是一楞，點蒼一劍反應最快，“你又想騙人！系統根本沒有發布！”
十斤道，“系統沒有發布，你們就不會動動腦子。蒼天訣還原原著，在原著當中只有一個人翻譯九陰真經全文。”
有玩家道，“馮蘅。”
十斤道，“沒錯。馮蘅死後，黃藥師將九陰真經全本作為陪葬，埋在桃花島的墓中。”
這番話有理有據，挑不出一點毛病。
有玩家道，“我們去桃花島看看。”
十斤道，“晚了，九陰真經已經被人拿走。”
眾人愕然，點蒼一劍問，“是誰。”
十斤道，“楊康。”
韓梁不由得住手。
玩家楞楞道，“NPC？”
峨眉少女攤手搖頭。十斤道，“拿什麽拯救你的智商。”
那人要動手，卻被點蒼一劍攔下，“你是說，紅衣楊康。”
十斤道，“不錯。”
大開殺戒天龍寺，孤帆遠影渡桃花。這個帖子曾經在蒼天訣論壇大理版塊首頁掛過很長一段時間。
九陰白骨爪的狠毒決辣，紅衣青年毫無征兆的大肆屠殺，以及獨自出海的背影，都被大理玩家們討論過一陣。為了區別NPC，他們將這個玩家叫做紅衣楊康。對於點蒼一劍來說，他
對楊康更為熟悉，因為那件雲綃碧鴛裳就是紅衣青年賣給自己的。
點蒼一劍曾經懷疑楊康為什麽賤賣這件寶貝。現在想來，很可能楊康知道桃花島上有更重要的寶物。
——九陰真經！
十斤道，“你們應該聽說過，紅衣楊康跟張翠山一起回來。”
大理玩家中有人當時就在現場，出聲證明。
十斤道，“哪一天不好回來，偏偏要趁著張翠山他們從冰火島回來那麽大的日子，為的就是避人耳目。”
韓梁聽不下去，“少胡說！”
峨眉少女道袍輕緩，指住韓梁，“你們不信，可以問他。”
點蒼一劍等人楞住，“問他幹什麽。”
十斤道，“他就是紅衣楊康身邊的好友，不可不戒。”
韓梁懶得再說，一招佛印自證，擡掌揮出道道光痕。
十斤輕巧避過，卻在公共頻道上道，“大師，這是游戲不是武俠，殺了點蒼一劍也不能滅口。”
韓梁本意只想給十斤一個教訓，被十斤這麽一說，點蒼一劍等人不信也信，紛紛退走。
韓梁看著那些人，一心想追，但是追上又能如何。
十斤打出笑臉，“大師，你早點救我不就好啦。本來我信口雌黃，他們還有些不信，你這一打，他們肯定相信。”
韓梁回頭看一眼，陸家莊滿墻血手印，李莫愁立在屋頂。拂塵擺蕩，女魔頭閉目凝思。
十斤道，“任務失敗了？這個任務我做過，獎勵不值錢的。”
韓梁道，“有一點，你說錯了。”
十斤道，“哪一點？”
韓梁道，“我是個光頭，可我不是出家人。”
韓梁從禪杖中抽出一柄極細烏黑長劍，鋒芒所至，連爆血紅，秒殺峨眉少女。
十斤楞了半晌，才知道自己死了，氣急敗壞破口大罵。韓梁玩了好幾年網游，什麽樣的臟話沒見過，像十斤這樣罵得新穎別致的也屬少見。
他欣賞了一會，“有一點，你做的還可以。”
十斤有些發怵，再一想，自己都被殺了，也無所謂，“哪一點。”
“人妖號玩得還可以。”
十斤嚇得呆住，“你……你怎麽知道。”
韓梁淡淡道，“哦，唬唬你。”
十斤氣得說不出話來。
陸家莊的背景音樂淒惻哀婉。畫面上出現一列列豎排濃黑小楷。
‘天南地北雙飛客，老翅幾回寒暑’
‘歡樂聚，離別苦，就中更有癡兒女’
‘渺萬裏層雲，千山暮雪，只影向誰去’
游戲畫面天色沈沈，遠處一帶江水，江風吹來，葛衫翻飛。
韓梁點開寶物，裏面放著一塊沒有任何加成，最普通最不值錢的錦帕。
他將禪杖駐地，一動不動。
十斤道，“餵。都說不是出家人，你裝什麽假慈悲。”
韓梁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峨眉少女，轉身離去。
韓梁下線之前各給袁飛揚和林憲一封飛鴿傳書說明情況，然後鉆回被窩睡覺。
林憲等人逛一整天，回到飯店本來個個累得動不了，然而一聽說三樓開放自助餐，林憲馬上容光煥發一溜小跑。
回到房間，林憲瞧韓梁還沒睡醒，便放輕動作洗漱完畢，上床開筆電。
袁飛揚過了不久也上線，兩人開私聊，袁飛揚問，“韓梁呢。”
林憲道，“睡著，老大呢。”
袁飛揚道，“還沒回來。”
林憲道，“師哥，這事你怎麽看。”
袁飛揚想了想，道，“你說九陰真經？”
林憲道，“小道消息傳得最快，說不定明天所有人都知道。”
袁飛揚道，“知道就知道。”
林憲一想也是，又不是真的江湖。別說袁飛揚身上沒有九陰真經，就算有又能怎麽樣。真實江湖的招數放在游戲背景之下全都不成立，蒼天訣對於玩家互相殺戮有嚴格界限，一兩次
誤殺不要緊，三次鎖定特定對象攻擊即視作惡意挑釁，玩家ID公布在通緝榜，任何人都可以揭榜接任務，被通緝的玩家一死即掉級，同時身上物品隨機掉落。
林憲道，“還是跟嫂子招呼一聲吧。”
袁飛揚道，“別告訴她，免得擔心。等會。”
袁飛揚下床開門，門前的果然是老大。
袁飛揚笑得就跟五星級飯店門口的門童一樣熱情，“老大你回來啦。”
老大點頭，走進房間。
袁飛揚道，“老大喝茶。”
老大道，“好。”
袁飛揚道，“老大，換拖鞋。”
老大看了一眼袁飛揚，“好。”
老大在外間站了一會，就走進浴室。
袁飛揚回到筆電跟前，林憲問，“怎麽了。”
袁飛揚道，“給老大開門泡茶拿拖鞋。”
林憲發個手指向下的表情，“師哥，我鄙視你。”
袁飛揚理直氣壯，“那是發我工資的人。不巴結他，我巴結誰。”
老大洗完了出來，披著浴袍坐到床上，“袁飛揚，去洗澡。”
袁飛揚做任務做得正投入，隨口道，“等會。”
老大道，“很晚了。”
袁飛揚盯著電腦畫面，“馬上馬上。”
老大的聲音有點沈，“袁飛揚。”
袁飛揚的視線終於從電腦挪到老大的臉上，看樣子有山雨欲來的氛圍。可是手頭這任務就快完結，要幫韋小寶送七封情書給七個老婆也不容易……
老大擡眉毛，“袁。弘。”
袁飛揚立刻切換游戲畫面，幹脆利落的下床奔浴室。
老大道，“等會。”
袁飛揚站住腳，“是。”
老大道，“拿好衣服。”
等袁飛揚洗澡出來，房間的大燈關了，只留兩盞床燈。老大對著筆電若有所思，袁飛揚也不敢打擾，悄莫聲息的上床，滑動鼠標解除屏幕保護。
群聊一出現楊康，林憲道，“哎喲我該交任務了。”
袁飛揚疑惑，切私聊，“你是不是跟念慈說了什麽。”
小新回家吃飯：“嘟。您呼叫的用戶暫時不在服務區，請稍後再撥。嘟。”
袁飛揚且的一聲，直接問穆念慈，“媳婦兒，小新跟你說了什麽。”
穆念慈：“要我的QQ號。”
袁飛揚大怒，林憲這小子敢挖墻角！
袁飛揚問，“你給他了？”
穆念慈道，“沒有。”
穆念慈道，“我沒QQ。”
袁飛揚道，“那是不太方便，我給你申請一個。”
穆念慈道，“不用。”
袁飛揚的手指摸在鍵盤上，按不下去。穆念慈的意思是他們倆交集僅限游戲。不用交換手機號碼，不用知道對方除了游戲ID和形象之外的任何訊息。
袁飛揚道，“我逛了一天，有點累，先睡了。”
穆念慈道，“老袁？”
袁飛揚沒回答，關了聊天窗口，把自己的狀態改成隱身。然後呆呆看著蒼天訣的畫面。
老大的聲音從旁邊傳來，“袁飛揚，你不睡？”
袁飛揚勉強笑了笑，“睡不著。老大你要休息？”
老大看他一眼，“我還有事。”
袁飛揚回到汴京城接任務，選了押鏢。押鏢的任務很無聊，陪著鏢隊從汴京城出發，途中遇到山賊就打一打。
袁飛揚一遍又一遍的押鏢，直到深夜，老大關了床燈和筆電，靜靜睡下。
汗血寶馬踏過山路溪地。游戲正是黃昏，落日正圓，天涯正長。
楊康勒停馬，望著夕陽。
他的心上人，此刻在何處。
從廈門回來，林憲和韓梁都察覺到群聊氣氛有些不對勁。
穆念慈很少說話，換了以前，袁飛揚肯定主動逗他的媳婦兒，可袁飛揚什麽也不說，反倒像是回到還沒認識穆念慈的時候，一門心思做任務。
游戲開放無量山部分地圖，首個任務“玉璧仙影”。
玩家登上山壁頂端，獲取無量劍派前代掌門人的劍穗。
只是無量山整面山壁平滑如鏡，毫無著力點，大部分玩家使輕功到了半途就真氣衰竭，吧唧摔死。
後來有人想出辦法，取道兩邊樹梢，呈Z形跳躍。間中時時打坐回氣。這個方法不錯，只是一旦沒掌握好落腳點，吧唧，又是摔死。
玩家一邊抱怨游戲變態，一邊排隊等跳樹。
忽然，鏡面石掠過一道朱影。
有玩家認得，道，“是紅衣楊康！”
紅衣青年身姿仿若飛絮，輕盈躍上頂峰，三兩下將無量劍派看守的NPC踢下山崖，取得劍穗，翩然遠去。
雖然楊康並不是唯一一個從內測時代保留角色重名的玩家，但是其他玩家要麽移情其他游戲，要麽沒有楊康出風頭。
和NPC重名，輕功詭異，九陰白骨爪的武功技能，等等線索都得出唯一一個結論。關於九陰真經的傳說在蒼天訣中迅速蔓延。
他登陸穆念慈的賬號，群聊窗口安安靜靜，一排頭像全都灰著。
他有心說句話，卻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穆念慈立在汴京城護城河旁。楊柳初發，桃花吐蕊，輕綠薄紅，畫面效果極其艷麗。
有人將他加進臨時聊天群，“穆姑娘。”
他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，選擇退出。
對方立刻再加，“穆姑娘！我們有事請教。”
他皺了皺眉，再次選擇退出，然後關閉權限。不過不熟悉操作界面，又被對方加了一次，這次，對方的語氣很不客氣，“穆姑娘不會這麽不給面子吧。”
他道，“什麽事。”
對方道，“想請問楊康在哪。”
穆念慈道，“我不知道。”
對方道，“何必裝。我們都知道楊康和穆姑娘鶼鰈情深，形影不離。”
穆念慈退出聊天群。
對方勃然大怒。
同個聊天群的其他人道，“現在怎麽辦。”
為首的道，“殺。殺到楊康來救她為止。”
那人道，“萬一她下線？”
為首的道，“總有上線的時候，再殺。”
江湖時時有人追殺，也有人被追殺，因此這一幕發生在汴京城門口的圍堵景象並沒引起任何玩家的註意。
十斤跟著一群峨眉師姐走出汴京城，她們剛做完一個群體任務。十斤無意看見河旁一幕。在群裏發了句話，“我還有事，先走。”
穆念慈只死一次，一半是因為對方手下留情，另一半也是自從天龍寺之後，袁飛揚凡是打出補血補氣的丹藥都塞過來。
他沒下線，想在這群人的交談中搜集線索，這不像尋仇，袁飛揚身上一定出事。
十斤躍入戰圈，“住手！”
對方道，“你是誰。”
十斤不答，反問，“你們就不怕上通緝榜？”
對方道，“關你什麽事。”
十斤心道，你們堵穆念慈，用頭發絲想也知道是為了九陰真經，怎麽不關自己的事。
十斤道，“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。”
對方道，“小妹妹，一邊兒去。”
十斤見那人又要砍向穆念慈，無可奈何出手阻止。
對方道，“小妹妹，閑事少管的好！”
十斤道，“你們下回殺她好不好。這回就算了。”
對方道，“憑什麽。”
十斤心道，因為這回我看見了，下回我看不見，你們愛怎麽殺怎麽殺。
穆念慈問道，“你是楊康的朋友？”
十斤差點摔一跤。
對方立刻轉變，“原來認識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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